第7章
一月后。
暮紫微在长安下马陵地界开了一家风水阁，别名枫林晚。
我在观中帮衬，一边研读《百妖谱》和《本草纲目》，一边跟着暮紫微学些道法。
暮道长对我毫无保留，每次炼丹或者修行，都会完全透明地让我近距离全程观看。
长安地界之中，盛名数一数二的道长，若不是在宫廷内被楚千秋高高挂起地奉养着，就是在朱雀街那神秘莫测的金风阁中出没，只听天家号令，哪管百姓死活。
但暮紫微志不在此，她要行的道，是为天下百姓的道。
短短一个月，长安的街坊间便到处流传出这样的消息。枫林晚之中，有一位名为紫微的道长，精通丹药之术，以救死扶伤为己任。
“目前来说，我只能做些炼丹，堪舆之类的事务，”暮紫微说道，“论及经营之道，我可是一窍不通，青莲，这方面的事，就交给你了。
“奴家必当尽心尽力。”我向紫微道长乖巧回道，眉眼弯弯如一小猫，“何况，奴家还等着道长引我入仙门呢。”
“你真是会讨巧。”紫微的唇角略过一丝不可察的笑意。
“道长，当朝以道术为尊，尤其崇尚丹药之术。女帝陛下曾经耗费大量人力物力，远渡海外，只为求一仙丹。”我微微蹙了蹙眉，“若我们枫林晚声名过盛，到时候怕会惊动官府，想要引得道长入朝为官，那该怎么办？”
“到时……我便逃离此处就是了。我绝不会入司天台。修道之人，为的是苍生，不是帝王。”
暮紫微轻轻摇头，发出一声喟叹。这样悲悯的神色，衬着她洁白如雪的容颜，多了几分温柔的意味。
“果然。”我问道，“道长不愿即刻引我入派，除了那心结之外，是否还在于，想要考验我的意志品性？”
“你真是冰雪聪明。修道一事，艰难险阻，又有太多旁的诱惑。”
暮紫微说道，肩头的白发流散如皎月辉泄，美不胜收。
“我玄霄派乃是一隐世门派，近十年来以来，共有三位同门下山济世。离开门派前，他们均是心怀天下的大义之人，后来……”
暮紫微欲言又止，似乎触动了什么伤心事。
“总归，我并非信不过小郎君……”
“无碍。”我说道，“道长自该谨慎才对。道长何时信得过我，我就等到何时。就算最终无缘，我亦无悔。”
“你……”暮紫微望向我，眸子里似有千万情绪。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，那双冰封的美眸之中，竟似夹杂着婉转的谢意。
我那时还不知晓，她长年孤寒一人，对她而言，若是有个人可以相知相伴，便是胜却一切。
在此之前，我与她只是一面之交。在此之后，她与我彼此相信，互为倚靠。
“往后岁月方长，你我相知于此，也是缘分。”我淡然笑道，“道长长年独来独往，也当有个志同道合之人。”
“青莲，你蕙心纨质，又能潜心隐忍，”暮紫微淡淡道，“如此品格，可为良友。”
“道长言重了。”我道，“我与道长之间，在乱葬岗一遇，便有恩义。日后若道长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，我必助你。”
“是吗……”暮紫微凝神片刻，而后展眉，“倒是我防人太过，戒备太深了。”
“其实，我此次下山，除了济世之外，还有一要事。你可愿帮我？”
“奴家愿听道长吩咐。”我道，“有什么可为道长做的吗？但请首言。”
“好。我便对小郎君坦言了。”暮紫微说道，“我入玄霄派前，曾与一青梅竹马的少年有约，待我脱离家族，得到自由后，定将其纳为侍君。”
“结果，我却辜负了他。”
——紫微道长话到此处，我心下了然。所谓的心魔，便是这少年吧。
见我目光柔软，紫微接着道：“他喜爱着一件绯红外衣，腰上有枫叶胎记……名为暮红绫。他原本无姓，这个姓氏，也是我取的。”
“青莲，你若是有缘，可否为我打点消息，寻一下红绫？自我不告而别，孤身去了玄霄派，我便一心修炼，失去了他的消息。没想到我下山归家之时，却得知他被母上赶出了家门。
母上责怪我，竟然为了区区一男子，放弃了修道的大好前程。
但我不这么想，我怎能为了前程，就做薄幸之人？”
“只是，我无论如何都找不见他，只知道他到了长安。”
暮红绫吗？
我的眸子微微一凛，便明白了一切。
他腰上有枫叶胎记。
腰上……？
我脸颊微微一红。连这等细节都如此清楚，想必这位名为暮红绫的少年，应该……十有八九……己经在床上侍奉过紫微道长了吧？
“暮红绫之事，交给我吧。”
我点首应允，计上心来。
“道长，不如你炼制些丹药符箓，我会将其市价炒高，流散于京中各派的贵女之间，借机打探这位小郎君的消息，如何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