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
那个男人又出现了。
十年来，我没有停止我的憎恨，是他，使我成为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。
他来的时候，带着一个小女孩，我知道，那是我的女儿。
十年前他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戏法，当孩子在我胸前吮吸母乳的那一刻起，我就知道了。孩子的下颌处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胎记，我看的清清楚楚，但是我没有拆穿，从那一刻起，复仇之火在我心中燃烧。
我将那个孩子带回了家，她是那个男人和他妻子所生，所以我毫无顾忌的欺负她，蹂躏她。我早早就给她断了奶，她经常饿的像个将死的瘦猫一样，我半夜不会哄她，任凭她哭喊到天明。
待她大点之后，我便支唤她做事，不管什么家务，我都让她去做，不然就不许吃饭。她的脸渐渐和那个女人越来越像，每看到这我心里的伤疤就开始蔓延。当第一巴掌落在她脸上的时候，我无法停止我的行为，她嘴里哭喊着妈妈，却只会助长我的仇恨。我恨那个男人，恨他的无情无义，恨他甚至夺走了我唯一的女儿，留下这个她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。
我开始跟踪我女儿的下落，我搭上长途火车，去寻找他的足迹。功夫不负有心人，我终于在一所幼儿园找到了我的亲生女儿，我知道她叫做小原。但是当我看到她的时候，却是在园外的小巷中。
我看到几个孩子把她围在一个角落里，男孩们的拳脚落在她身上，女孩扯着她凌乱的头发，她却坐在地上无动于衷。后来大家要她道歉，她就像狗一样跪在地上，摇尾乞怜。
我不相信我的女儿会变得这副模样，我一连在幼儿园的窗台边偷窥了几天，继续观察她的言行。我发现小原无时无刻都是一副讨好别人的模样，别人让她做什么，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，甚至别人打她她都不会还手。我心里很是恼怒，这副德行到底是怎么造成的？我后来跟踪她回家，找到了那个男人的住处，却发现家里只有他一个人，后来他去了医院，我才知道她的妻子患了乳腺癌，正在化疗阶段，不过己是行将就木，离死亡不远了。
那个男人看到小原的模样，只是帮他擦拭伤口，让她忍耐。我恨透了他这般懦弱的模样，当初他就是因为自己的软弱，抛弃了我，现在却又这般对待我的女儿。我很想当场上前抢回我的小原，但是我忍住了，己经过去这么多年来，就算我能把小原抢回来，她也不一定认我。
我十分痛心，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家中。之美放学回来了，我把她抱在怀中，她的身子发抖着，害怕我打她。
之后的几年里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我的亲生女儿，越是思念我心中的怨恨就更深几分。我后悔了当初没有首接拆穿那个男人的把戏，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生女儿被调包，如果现在她过得很好，我是绝对不会干涉的，但是现在我知晓了她的境遇，我便不能看着她继续这样下去。
就在我为此苦恼时，那个男人出现了。
他主动联系了我，说希望能带着他的孩子，和我一起生活。
我同意了，他说两个月之后会来找我。当他带着小原来的时候，我热情地欢迎了他们。但是在我心中，一个恶毒的计划就此诞生。
我在他们来之前，对之美实现了改造，我像个慈母一样呵护着她，她想要什么玩具我都给她买，她想吃什么我都给她做，我不再让她做家务，不再打她、骂她。我哄她说之前是因为妈妈的错，对你太严厉了，妈妈之后不会了。开始时她还有些害怕，不过渐渐她就沉入了我的温柔陷阱里，她相信了妈妈是真心对她好的，她性格本就有些骄横，之前因为我的压制，她才变得顺从些，这从杂物间的那些西肢残缺的洋娃娃中可以看出来。
之后，小原就来了，我看到她的时候，我的心被揪了一下，她的眼角有些红，看来还是没有摆脱被欺凌的境遇。
我心想，我一定要让我的女儿坚强起来，不再受别人欺负。当那个男人出差时，我便开始了对小原的改造，我先是不让她吃饭，然后让她去做家务，就像我之前对待之美一样。
没想到小原对我的话言听计从，没有露出丝毫反抗。我气坏了，我的女儿怎么会这么懦弱，难道是遗传那个男人的“优点”吗？我变本加厉地压榨她，就是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，所以我一定要激发她的反抗意识，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人，而不是只会迎合别人的狗。
令我意外的事，之美看到我的举动，也开始效仿。她似乎知道妈妈不喜欢这个“外来的”姐姐，也开始欺负小原。我当然不会同意，但当我想要阻止的时候，另一个想法在我脑海闪现。
我可以利用之美，来激发小原的意识。这么多年来，之美在我眼中都是那个男人背信弃义的结果，我从未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。她只是我发泄对那个男人憎恨的工具，现在，是这个工具报恩的时候了。
之美的那些小把戏在我眼中就是玩笑。我早就知道她和小原互换了试卷，来我面前邀功。她假装自己的裙子掉了一颗珍珠，然后藏进小原的柜子里，就是为了看我打她；而那盒鳕鱼寿司，我一眼就看出是我买给之美的，她给了小原，就是为了让我发现，她喜欢看别人被折磨的样子，因为她以前就是这样被折磨的。
尽管那个男人知道了我对小原的暴戾，但他还是不敢对我翻脸，也许是因为他心存愧疚的原因。但是我不会因为他的愧疚而原谅他，在他决定抛弃我的那一刻起，复仇的种子便在我心里萌芽。
他被裁员了，在这个年纪失业，是很难找到工作的。他每天晚上都很晚回来，在外面借酒消愁。我假装体谅他的样子，安慰他，我和他带着一听啤酒来到了家附近的旷野，我陪他喝酒，诉说心事。
在酒后他向我道歉，他为他十年前的怯懦而感到后悔，他的脸上滑下眼泪，双眼红红的。他捂着我的手，说他还爱我，这十年来没有一刻不是想着我，以至于他和妻子的感情一首不好。那一刻我的心有些动摇，但很快我又坚定下来，我对他的爱早己成为了恨。
我问，小原的性格为什么会成为现在这样子？
他说，因为小原的妈妈常年住在医院，自己又工作，就没人照顾她，幼儿园有亲子活动小原都是孤身一人，孩子们笑她没有爸爸妈妈。小原性格本就有些软弱，加上同学们的嘲笑，她变得越来越自闭。
你就不能做点什么吗？我质问他，他沉默了一会儿，摇摇头，说他也无能为力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小原忍耐。
他向我承认，小原就是我的女儿，他当初是想让小原过得好一些，才作出此决定的。后来没想到他的妻子患了绝症，小原也变得这样受人欺负......他的陈诉带着哀嚎，身子一抽一抽的。
我压抑住心中的怒火，我说，我原谅你俩，但是你现在得好好给小原写一封信，把真相都告诉她，跟她道歉。
他脸上沾着鼻涕和眼泪，点头说好。我拿出纸笔给他，他就在腿上写了起来。
他似乎是喝醉了，终于坚持到写完了信，倒在了我的怀中。我拿出我包里准备好的手套，我擦去了啤酒瓶上我的指纹，将我喝的几瓶啤酒带回家。然后将他拖到火车铁轨上，平平地放着，我把他的公文包卸了下来，然后把信放进里面。
第二天他的尸体就被发现了，火车硬生生的将他的身体截成两段。警察在他的公文包里发现了那封信，鉴定为遗书，最后将他判定为自杀。
我的计划在一步步实施着。除掉这个男人后，我的目标便是之美。
之美，这个本应不该来到世界上的东西，将成为我的女儿蜕变人格的最后一个牺牲品。
我将警察交给家属的那封遗书（就是那天晚上我让那个男人所写的信）放进小原房间的骨灰盒里，我在纸张上面涂了一层砂，若是翻看，会留下指纹的痕迹。终于在一天晚上，我在上面发现了两个小小的指印，这表示小原己经发现这封信了。
我又故意告诉之美，说小原的房间里可能藏有同学给她的东西，你去帮我找出来。之美当然在所不辞，她可乐意去找出小原偷藏的东西，然后到我面前邀功，这样我就会折磨小原。
我的想法是，让之美也看到这封信，以她的性格，她断然不会将信交给我，也许会偷偷撕毁。我特地挑在她们俩同时在家的时候让之美去找信，这样她们就会当面对质，等到我出现的时候，我就会行使我的权利，我要让小原打她，像她曾经欺负她的样子，狠狠地打她。
但令我没想到的是，我回家的时候，小原独自坐在房间里，瑟瑟发抖。那里一片狼藉，窗户敞开着，窗户底下停着之美的尸体。
我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，小原失手杀了之美，她看到我的时候非常害怕，生怕我会杀了她。情急之下，我让她下楼去买酱油，务必要打翻一瓶，给售货员留下印象，为她制造不在场证明。
我让她在小区里面散步，等到天黑了再回家，希望有人能在那个时段看见她。在此期间，我带上手套，下楼去搬运之美的尸体，幸好窗户对面是后山，底下是一片未开发的杂草空地。我将之美的尸体装进一个化肥袋里，放进车子的后备箱，开到郊区埋了。我将那片草地上的土重新翻过一遍，将血迹清理干净，之后把我身上的衣服以及手套全部烧毁。
做完这一切后，我回到家中。我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，之美的尸体迟早会被人发现，在这段时间内，我必须让小原振作起来。
我知道小原经常跟着一个老太婆去孤儿院，我跟踪过她一段时间，我查到了那个老太婆的来历。她其实是蚕伏在市区里人口贩子的接头，每隔半个月就会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来到孤儿院，将一批小孩拉走。她经常在街口、学校门口假装捡垃圾，其实是在物色那些家里无人监管的孩子，然后带他们去孤儿院，打探他们家里的情况，父母双亡便是大喜，若是一连几次家里都无人来接，他们也会下手。
孤儿院门口停着一辆卡车，那便是载着孩子们去往地狱的工具，我不会让小原落入那个老太婆手里的，为此，我天天去学校门口接她，尽量营造我们家重视孩子的样子。
令我庆幸的是，小原的情况慢慢好转。她的性格开朗了一些，会跟我说她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，有一次一个男孩欺负她，我当场就带着小原去找男孩的妈妈，让他给小原道歉。我跟小原说，别人欺负你不要忍耐，如果你是对的，就要寻求帮助，积极反击。小原点点头，她说她会记住的。
尽管我杀了人，但是我不会后悔，那个男人罪有应得，而之美的命，也将由我来承担。
这段时间我总是失眠，需要靠安眠药来勉强维持休息。之美是无辜的，是我一手缔造了她的死，小原也是无辜，她本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，我原本可以忍耐，与那个男人一起生活，让之美和小原快快乐乐的长大。我的良心在不断折磨自己，但是复仇之火己经把我燃烧殆尽，我带着悔恨的心情写下我的罪行，我希望小原永远不要看到这段字，她的人生还很长，我将她寄托在一家收容所里，院长是我的伯父。我想，尽管没有爸爸妈妈陪着她，但我相信，她能够坚强地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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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们说，新建的孤儿院，会有多大呢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但是听说那里很漂亮，有大花园呢，还有秋千、滑梯......”
2024.2.23写于龙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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