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一个多时辰后，小六处理完男子身上所有的伤，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，对串子道:“去我屋里拿衣柜底下那几罐药膏，给他所有伤口涂上。”
串子眼中闪过不舍，仍是听话地拿了过来，挖出金黄的药膏，手上尽量轻柔地给男子上药。
小六下了药方让麻子熬药，他坐在一边凝神望着男子的脸，许是药膏缓解了伤口的疼痛，男子的面部表情松缓了许多。
可就算刚刚给他接骨刮肉时，他也未吭一声，只紧紧咬着唇，可颤抖的身体显明他正在极力忍耐剧痛。
男子身躯虽残破不堪，可他姿态高贵，一副清傲不可冒犯的姿态，恐怕受酷刑时也是如此，才会让对他施刑的人充满挫败感，下手越发狠辣心毒。
这边串子刚给男子包扎完，老木也将早就煮好的汤端了进来。
“你给他喂吧，喂完把他那头发也洗洗梳梳。”说着便要起身离开。
麻子不乐意了，他苦大仇深地拎起男子的一头乱发，冲着小六喊:“这怎么弄，这打结成啥样了，老子可整不来，我看不如剪了省事。”
男子抿了抿嘴唇，费力地摇了摇脑袋。
小六无奈道:“人家正主还在这听着呢，你说话收着点。”随即清了清嗓子，“你看着整吧，实在通不开的再剪掉，虽是男子不那么在意外表，但好歹给人家留点。”
男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在榻上敲了敲，似是有些不满。
小六不想再面对这无力扭转的局面，溜了。
他还得去东街出诊。
小六下午回来得比较早，拎回了两条鱼，让老木拿一条给那受伤男子炖汤。
小六向麻子打听男子的情况，麻子说男子喉咙受了伤，药和汤都喂不进去。
小六摇了摇头，推门进了男子屋里，拿了桌上的汤药，扶起男子道:“我是玟小六，你知道，不吃药你的伤就好不了，你就只能这样一直半死不活的躺着，所以，无论怎么难，你都要喝药，我来帮你，好么？”
小六将药用勺子一点点喂给男子，虽然药汁进到嘴里后淌出来一些，但好在喝进肚子里一大半。
待鱼汤好了，小六又如此给他喂下了一碗。他将男子放平，揉捏他身上的几处穴位，因为长时间不走动，有些肌肉已经开始萎缩，如此有助于恢复。
小六晃着发酸的胳膊走到院子的藤椅躺下，串子嬉闹道:“六哥这细心起来比照顾奶娃子还精细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娘。”
小六窜起来抄起门边的扫帚追着串子抽，“让你这破嘴胡咧咧，我要当娘也是当你娘，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你，教你怎么当一个乖儿子。”
串子一看小六动真格的，一溜烟跑出院子没影儿了。
小六喘着气把扫帚扔到地上，瞪着眼珠子对麻子道:“你给我憋回去，再笑连你一块揍。”
如此照顾了半个月后，男子喉咙的伤好了一些，可以勉强自己吞咽。
小六便将这喂饭的活也交给了麻子和串子，自己专心在前堂坐诊，只偶尔去看下男子伤势。
半年后，男子渐渐康复，只是手脚上的指甲还没长好。
这日，小六去给男子房里查看他的身体恢复情况，正碰上麻子在帮男子洗澡。
男子原本闭着眼，听见动静，蓦地睁开了眼，小六一惊，马上转过了头，慌慌张张地出了门。
男子洗完了澡，换上干净的衣服，一瘸一拐极其缓慢地走出房门。
因为好久没出门，乍一见强光，男子眼睛有些不适，立即抬起手掌遮光。
他的眼睛清亮，长眉似墨，鼻挺而直，唇丰而润。虽着简单的粗布麻衣，仍遮不住他清华的风骨，翩翩的姿态，让人一瞬间自惭形秽。
他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团炫目的阳光里，更显他姿容不凡，让人有些移不开眼。
只是头发有些参差不齐，看起来有一点点搞笑。
小六的眸子闪烁了下，心道:确实好相貌，可谓上品。
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男子打量，好似在欣赏一件极其精美的工艺品。
小六吐掉嘴里嚼着的甘草，对男子道:“如果腿疼得不厉害的话，就多走动，两三个月应该就能行动自如，好好医治的话，这腿伤或许不会留下病根。你在我这里再修整两日，便随时可以离开，或者我可以帮你给家里送信，让他们派人过来接你回去。”
男子低下头，“我无处，可去。”男子声音暗哑，吐字很是艰涩。
“无处可去？”小六审视着男子。
男子不说话，指尖捏着袖口，紧抿着唇。
半晌，小六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男子沉默了一会儿，道:“你们救我，我是仆人，请赐名。”
“仆人？那你以后会听我的话么？”
男子点头，“听你的话。”
“什么事都听我的？”
“是。”男子答。
小六歪了歪嘴角:“那你留下吧。”
他扔给男子一截甘草，“嚼着吃了。”
男子很听话地放进嘴里，嚼得十分斯文。
小六随手拿起晾晒的一株药草，数了叶子，对男子道:“你以后就叫叶十七。”
一晃一年多过去，麻子和屠户高的姑娘看对了眼，小六和老木为钱的事儿犯愁。
老木琢磨着进一趟山，想着若是能挖上一两株灵草，帮麻子准备聘礼的钱就解决了。
小六道:“还是我去吧，山里是神农义军的地盘，你一个轩辕逃兵去那不心慌么？”
老木急道:“你不能去，你上次去都差点丢了命，我可不放心。
洪江军纪严明，从不滥杀无辜，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平民，碰上了也没什么可怕的。只是听说那个军师九命相柳不太好相与，手段狠辣得很。不过去了也不一定遇上，何况我就是去采药，心里没鬼，遇上了好好说说应该也没什么事。”
小六道:“上次是意外，我临时起意去的，药粉带的不够充足，这次我定会好好准备，而且十七一定会陪我去，他灵力比你强得多，有他在，你就放心吧。”
老木想了想，“那我和十七一起去。”
小六笑，“十七哪日离得了我，而且他可不一定事事都听你的。”
老木张了张嘴，竟然无从辩驳。
“就这么定了，我准备准备就出发。”小六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