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关思弦的院子在忠素伯府西边的风澜阁,原也不是住在这儿,当时母亲作为忠素伯夫人,理当执掌中馈,便指了府东面靠近主院的栖霞院予她.
后来母亲难产离世,关思弦也不受宠爱,这院子便被二太太以八字相合为由,给了关茜怡。
为此,关茜怡没少得意。
不急,一切慢慢来,该收的利息,一分也跑不掉。
玉竹玉桃打着帘子,扶关思弦入屋落座。
本就是病体未愈,且还历经重生奇事,又在寿康斋如此凌厉折腾一番,更是耗费心神,关思弦合上眼,捏了捏眉心。
今日的小姐毕竟和此前不同,但玉竹玉桃看此情形,心底有疑,也不敢出声问询,却也是欣喜小姐终是转了性子,知晓替自己据理争论。两人替关思弦换了屋中的软底缎面履,再换下外衫,轻捏双肩解乏。
“玉竹玉桃”关思弦低声开口,声音带着七分疲乏:“府中如今、西目艰险,你两人须得谨记,遇事三思、遇险机变。”
“若你二人另有打算,定记得告知与我,我自当全了姐妹情谊,随上一份嫁妆,放你们出府去”她早己把二人视作家人,也是真心愧欠和心疼两人。
“小姐,奴婢不走!”玉桃玉竹赶忙跪下,齐声答道。
“奴婢哪儿都不想去,只想陪在小姐身边”跪着的玉桃抬起头来,眼含热泪。
关思弦忙将两人扶起,心绪复杂。玉桃是母亲身边程嬷嬷的独生女儿,程嬷嬷又是母亲最亲近的陪嫁丫鬟,她丈夫早逝,母亲时常让程嬷嬷带玉桃进府,玉桃相当于是和关思弦一起长大的,后来玉桃成了关思弦的贴身丫鬟。
母亲离世后,程嬷嬷竟很快也不知所踪。
而玉竹是母亲当年在路上救助的孤女,当时的她奄奄一息,被救回后便对母亲一心一意,母亲死后更是像母牛护犊一样护着关思弦,年纪虽小,做事却稳重,几次帮关思弦躲过府里的明刀暗枪。
“小姐,您不必担心,日子会好起来的”玉竹也是双眼含泪“日后奴婢二人做事,定谨记小姐今日训诫”。
关思弦此刻同样泪眼蒙蒙,心底暗暗发誓,今生斗豺狼、斩虎首,务必报了杀母溺弟、欺贱辱耻之仇,也必是得护住真心待己之人。
三人语罢,心酸之余,心意更是相通。
玉竹喊小丫头打水来,替关思弦重新梳洗一番,玉桃请示后便走到外间,吩咐小丫头摆饭。
“小姐,今日大厨房竟送这些来蒙混”玉桃指着桌上一碟子连油点子都不见的小菜,不忿道。
“无碍”关思弦知道,平日自己院子里的膳食本就远远比不得府里其他主子,但也未有今日这般敷衍,连体面的丫鬟婆子都不如了,定是被二太太记上了一笔。
略略用了些糕点,现下首要是补足精神,如今自己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。
关思弦用罢便被伺候着午歇了,沾枕即眠,这一觉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安稳。
再睁眼竟到了第二天早晨,看主子睡得香甜,玉竹玉桃不敢打扰,只是后来时不时探一探鼻息,以确认什么,在玉竹不得不上前唤醒主子时,关思弦方才迷糊着睁眼。
这一觉倒是连给老太太请安都睡过了。倒也奇怪,昨日经过巧溪一事,晚间老太太竟真的梦魇了,寿康斋夜里亮灯,好一阵折腾,今日老太太身边的常嬷嬷早早地就传话,免了各院的请安。
听玉桃禀报这事儿,关思弦微勾唇角,老太太这是恶事做多了,心虚怕报应呢。
玉竹一边伺候关思弦起身,一边轻声回道:“小姐,事儿都办妥了,人在宝珍楼”
关思弦点点头,心下微定,此次是园子里的恭嬷嬷救了自己,母亲身边的丫鬟婆子要么失踪,要么遣散,早就不知所踪,这恭嬷嬷原是府里的下人,有个小孙儿,当年急病险些丧命,府中无人在意,求到母亲那儿,母亲急忙喊来府医,还拿出嫁妆里的百年人参,才得以救下恭嬷嬷孙儿性命,这份恩情恭嬷嬷一首记在心里,才在如今二房当家的时候,宁赔上自己的命也要救下关思弦。
这世上人心难测,多的是今日承恩,明日背信之人,多的是虎狼当道、现世难报、求告无门,重生之后,关思弦越发感叹真情可贵。
昨日去寿康斋前,特地吩咐玉竹递信给附近的品茗楼,这是表哥从前特地告知她的传信点,以便外祖家能及时帮一帮她,只不过避嫌从未用过。此次递信是为了让表哥孟睿安差人救下恭嬷嬷。
“还有一事”玉桃颇有些解气:“昨日巧溪被堵了嘴,挨不到三十板就断了气,被草席一卷,扔到了乱葬岗”随即又迟疑道:“只是,二太太不会暗地里将巧溪救下吧,毕竟谁也没见着巧溪被扔到乱葬岗,保不齐假死逃过呢?”
“哟,我们玉桃的脑子竟也会拐个弯儿了”睡了一觉很是神清气爽,让关思弦有心思打趣道,玉桃挠了挠头,略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她不会”关思弦继续道:“我那二婶婶最是自私自利,当巧溪是她自己人时,巧溪的那些手段自然对她有利,而如今,巧溪全然成了一颗废棋,那么让废棋真正沉渊,才能杜绝后患”。
关思弦这边由玉桃伺候着梳洗净面,又低声吩咐玉竹一事,那边赵妈妈便快步进了风澜阁,往堂屋里走来。
院子里的小丫头看见赵妈妈,忙低头行礼,赵妈妈看也不看,昂着头,无需传唤便迈进了主子内室。
“小姐,您可得帮帮妈妈我呀”还未见赵妈妈人影,声儿便咋呼了老远,惊了廊下歇脚的燕子,也惊得玉桃将簪子簪歪。
关思弦对着铜镜坐着,看见身后的玉桃双唇翘了老高,随即赵妈妈那张苦着的脸也映照进镜中。
赵妈妈早年便对老太太投了诚,这些年没少卖主求荣,往寿康斋甚至各院都递过消息。
原本的关思弦因幼时丧母,对赵妈妈这个奶娘颇有些依赖,赵妈妈多年来自也习惯了关思弦的予取予求,心里对这个主子并不以为意,因此倒也不拐弯抹角。
“小姐,妈妈这些年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您带大呀”赵妈妈顺势抄起一旁的软凳便坐下,挤了挤眼,没掉出一滴泪,索性作罢,干嚎起来。
“妈妈这是怎么了?”关思弦并不动身,接过玉竹递来的茶水,抿了一口。
“还不是您那奶兄弟柱儿,被人坑骗欠下银子,您是知道他的,平日略有些顽劣,但也是个顶顶正首的小子。妈妈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、全为了你们俩呀”说着说着,赵妈妈用帕捂眼,作伤心样。
关思弦不觉嘴角勾起冷笑,上一世敬她护她,却被赵妈妈背地捅刀,老太太和各房欺辱她的种种过去,少不得有赵妈妈插手递刀。说白了赵妈妈不过是个奴婢,一朝成了主子奶娘,便以为鸡犬升天,盲目自大到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,这会子有求于她,竟还如此拿大,这番姿态,知道的晓得赵妈妈是主子抬举,不知道的,还以为她是关思弦嫡嫡亲的母亲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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